【番外之六】韩骏和桑涛的故事
坐在玛莎拉蒂的副驾驶座上, 桑涛死活不肯下车。韩骏扶着车门，弯腰弓身好言相劝, 试图把人从车里弄出来。
也怪不得桑涛不肯跟他进家门, 韩骏无奈叹气。当年在非洲的时候，王欣被矿上的人称为“女狮王”, 嗓门大脾气烈，敢端着AK47跟抢金沙的土匪拼命。现如今上了岁数回家过安稳日子，却还是年轻时的性格。
上次桑涛来家里吃饭, 王欣说了十分钟都没见他接自己一句话, 急脾气上来“嗙”地拍了把桌子，把桑涛吓得一口饭呛气管里差点叫救护车。
所以交往好几个月了，韩骏再没把桑涛往家里带过。王欣不喜欢准儿媳妇, 桑涛也怕王欣, 他别没事给这俩人找不痛快。可今天是老妈生日, 之前桑涛答应的好好的, 结果到了家门口, 却不肯下车了。
“要不……要不你帮我把礼物带给阿姨吧……”桑涛死攥着安全带, 犹如溺水的人拉住救命的绳索，“我就不……不进去了……”
他都被吓出毛病了, 偶尔在医院里碰见王欣找韩骏办事，他远远听见对方的说话声就浑身哆嗦，赶紧原地向后转, 有多远, 躲多远。
“我妈她……就那脾气。”韩骏蹲下身, 扶住桑涛的膝盖，连哄带劝，“她不是冲你，我小时候也经常吃着吃着饭就被她吓呛着。乖，今天她生日，我爸也回来了，一家人热热闹闹吃顿饭多好。”
桑涛立马委屈的眼圈发红：“韩主任，我嘴笨，不会说话，阿姨说的我都接不上，她还会生气的。”
“没事没事，有我呢，我替你接话。”韩骏搓搓他的腿，然后伸手过去解安全带扣。
桑涛犹豫半天，终于磨磨蹭蹭下了车，抱着装礼物的袋子，被韩骏半拖半抱带进家门。
王欣一看桑涛那副半点笑模样没有的脸就来气。借故把儿子叫进厨房，她边剁自己亲手烹制的白斩鸡边问：“桑涛进门都不知道叫声人，这是对我有意见？”
“他叫了，只是声音太小你没听见而已。”韩骏揪着做装饰用的香菜，斜眼看向客厅。还成，他爸倒是跟桑涛能聊几句，不至于对坐着一言不发彼此尴尬。
“你妈没聋！”王欣一刀下去将鸡劈成两半。她运了口气，转过身，瞪着儿子问：“你没人可找了是吧？弄这么一个话都说不利索的回来，想气死我？”
盯着老妈手里寒光闪闪的利刃，韩骏咽了口唾沫说：“妈，桑涛挺好的，知道疼人，心也细。你看我这一身上下都是他帮我打理的，比以前看着精神多了吧？”
其实不用他说，王欣早看出儿子的穿衣风格比之前进步不少。这会儿看着倒像是个业界精英了，哪像以前，穿的跟修空调的似的。
“我给你买的衣服你怎么不穿？”她依旧不满。
——你给我买的那些名牌，怎么花哨怎么来，穿出去跟干特殊服务的一样。
这话韩骏也就想想，真说出来，王欣得拿刀劈了他。
“我这天天在医院里干活，那么贵的衣服蹭上血洗不下去，糟践东西。”韩骏干笑，“妈，今天你生日，高兴点，啊。”
“想让我高兴，早点让我抱孙子。”王欣算是逮着机会了，“你说你，四十的人了，还想拖到什么时候去？”
“我哪有四十？”韩骏不服，“虚岁才三十九。”
“才？你真好意思说！”王欣上手捏了把儿子的脸，“没出息，当初让你追何权，你拖拖拖，拖到他都跟别人生孩子了你这还没谱。要早点下手，我现在都能送孙子上幼儿园了！”
“哎呦我的亲妈，你小点声。”
韩骏赶紧比了个噤声的手势，指指半掩着的厨房门，怕桑涛听见多心。其实桑涛在客厅里听得一清二楚，眼睛瞬间被茶杯里蒸起的热气熏得发酸。
回家的路上，桑涛一直侧头盯着车窗外面，沉默不语。
察觉到他情绪不佳，韩骏拍拍他的腿，问：“怎么了？”
“没事。”桑涛往旁边挪了挪，躲开韩骏的手。
“你这样可不是没事。”韩骏又握住他的手，“小涛，我知道，我妈脾气不好，让你受委——”
“不关阿姨的事。”桑涛皱皱眉，欲言又止，“是我自己……别问了，专心开车。”
将车停到路边，韩骏按下双闪，然后侧身伸长胳膊扳住桑涛的肩膀，让他和自己面对面。
“有话别憋在心里，说出来，不然容易生病。”
垂下眼，桑涛紧抿着嘴唇不吭声。当初知道自己酒后失态亲了韩骏，内向如他完全无法接受这一事实，也根本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跟韩骏以同事的关系相处下去。那段时间他频繁出错，最后连他自己都受不了自己了，干脆递交了辞呈。
韩骏不放他走，他就索性不去上班，躲在家里。电话不接，敲门不开，韩骏怕他出事，只好从隔壁阳台爬进他家。十一层楼高，韩骏进屋之后腿直接一屁股坐地上，半天都没缓过劲来。
那天桑涛也吓得够呛，后怕不已，哭得喘不上气。
“你要是实在调整不过来心态，不如跟我交往看看。”虽然腿软，但韩骏还是挤出笑容，“其实那天咱俩那样……我后来也想了很多，桑涛，你不讨厌我吧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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